郎朗:找活水 做全球化音樂

郎朗:找活水 做全球化音樂

郎朗可以說是目前全球最受歡迎的「中國名片」,也是世界樂壇一個傳奇。

他上月在葛萊美獎與重金屬合作的表演,在炫目的火光中,將古典音樂與重金屬的現代音樂結合,創新組合給古典音樂帶來活水,也給現代音樂添加了幾分優雅;在中央電視台春晚的節目上,「野蜂飛舞」與魔傑二人組合作,鋼琴與大提琴的組合,也是另一個嘗試。郎朗似乎永遠不停地在嘗試,嘗試古典音樂與現代音樂新的組合,嘗試給古典音樂找活水,也嘗試拓展古典音樂人口,這似乎是郎朗不斷「改變」世界的行動。

從15歲來美到費城柯蒂斯音樂學院深造,17歲那年在芝加哥拉維尼亞音樂節一場音樂會替補演出,因緣際會,一鳴驚人,從此跟美國五大交響樂團合作到歐洲大陸頂尖樂團合作,全球巡迴演出,郎朗14年來的音樂「千里之行」走得更深更遠,不斷創造出許多的「第一」。郎朗說他的音樂人生際遇,不只是個「美國夢」,也是個「中國夢」,他現在做為一個全球人,更有一個遠大的「世界夢」去尋找他更有意義的人生。

這位外界稱為「全世界最年輕的鋼琴大師」,每年幾乎有300天在世界各地巡演;才剛結束在北京春晚的演出,馬上飛來紐約準備今天卡內基的獨奏會,接著又要到俄亥俄哥倫布市、辛辛那提與佛羅里達巡演,他昨天在紐約史坦威音樂廳接受本報專訪,暢談他傳奇的音樂人生。

問:你覺得自己鋼琴演奏的特色是什麼?

答:自己要說自己的特色挺難的,我認為在古典音樂的領域中,還是外國人的強項,所以對我們中國人來講,應該從不同的風格裡找出自己的風格。因為中國人如果專拚德國派或是俄羅斯派都還是會有其限制。

對我來講我的特點,希望是一個很全面的藝術展現,是一種自己特色的藝術,但當然是建立在作曲家本身傳統的基礎上。因為你也不能亂彈,不能什麼都沒有,根據自己瞎編出來一套,那就變成不尊重作曲家,不尊重原著。但就是說,如果我們每個人都像好學生一樣,到最後頂多就是一個很好的學生,不會是一個鋼琴家。

◆汲取精華 彈琴不是模仿秀

問:你在自傳「郎朗─我用鋼琴改變世界」中談到非常崇拜魯賓斯坦和霍洛維茲,希望汲取他們的精華,發展自己的風格,可以解釋一下嗎?

答:當然,完全按照魯賓斯坦和霍洛維茲是不太可能,因為他們特點太特殊,很難去模仿。學鋼琴到最後不是一個模仿秀,只能說是受之影響,但是如果完全按照人家那麼彈,那麼大家一聽就是抄襲嘛。所以要尊重崇拜他們,同時再自己去想怎麼去汲取他們的藝術精華,變成自己的東西。我覺得很榮幸的是什麼呢?像我的老師葛拉夫曼(Gary Graffman)是霍洛維茲的學生,想去了解這些藝術家,最好的方法就是通過跟他們學習的人,直接把他們的經驗學到手,那我覺得這是很幸運的,因為這是可遇不可求的。在這個基礎上,你知道他們的思維是怎麼運作的,因為處理樂曲時是用什麼樣的思維方式來做,你了解以後才有機會知道自己的感覺,自己的變化,變成自己的想法。

問:你說在卡內基音樂廳表演時,不僅是跟觀眾的互動,還與魯賓斯坦的靈魂交流,可不可以談談?

答:有時候真的很有意思,比如說在卡內基音樂廳演出時,你就會思考一些好玩的事情,如當時魯賓斯坦在這裡彈琴時,他的鋼琴是放在什麼位置?如放在這個位置,離觀眾是否會近一些?或是要稍微斜一點?每個人在放琴的時候都是自己覺得聲音會好,還是聲音會不一樣,所以我還真不太清楚,到現在我也還沒弄明白到底是不是有很大的區別。但是很多音樂家就覺得放了那個位置肯定能共鳴出來更大的聲音,但是挺好玩的;有時候我也試,有時間就試試這個或那個位置,然後彈彈他們很出名的曲子,感受一下他當時演奏的感覺。包括卡內基的開幕式,柴可夫斯基指揮的作品,柴可夫斯基是卡內基的開場演出,就會覺得這個地方有很多藝術家的靈魂。但這是我當時看電影說的「You play here not only for yourself, but also the great ghost of musician that past」,這句話讓我覺得很神奇。

問:你在自傳裡有很多第一;該書出版後的十年,你又有更多第一出現了,那你覺得你一生中到目前為止最珍貴的第一是什麼?

答:應該是去年由聯合國秘書長潘基文給我的聯合國和平使者頭銜,這對我很重要。我當然也希望用自己的音樂會,或者凝聚力,凝聚很多朋友,出錢出資建學校。現在全球有5700萬失學者,這數字非常高。所以我現在想為這個問題,有大的輔助,這對我來講比談音樂會重要,這樣才能改變一些實際的問題。

問:「眾生相」(People)雜誌選你為能夠改變世界的20大青年人物之一,你覺得透過你的角色或音樂的角色,怎麼樣改變這個世界?

答:入選20大青年人物時我還非常小,才18、19歲,那當然是一個很大的鼓勵,對我來說也是一個很好的動力,當時選我也太早了,但我起碼按照這個方向去努力,包括建立自己的基金會,今年5月我的基金會會在紐約籌辦一個籌款餐會,我們也會邀在學校贊助的孩子,一起演出。所以這幾年就是希望保持一個好的音樂狀態同時做更多有意義的事情。比如說學校和公益,這對我來說已經放到非常重要的位置,現在我去演出時的空閒時間我都會做這些教育有關的事項。

◆影響力大 拉近年輕人距離

問:現在很多人都把你當模範,你怎麼定位自己?

答:古典音樂在今天世界還是有一定的跟隨者,但跟別的音樂形式比起來仍不夠。我覺得我們要拉近和年輕孩子的距離。前幾天我在洛杉磯葛萊美獎頒獎典禮上和「金屬製品」(Metallica)樂團合作,我覺得是挺大的合作。之前我也有點緊張,因為這是一個重金屬樂團,且和古典音樂從來沒有合作過,起碼跟鋼琴都沒有合作過。所以,當時一方面是非常高興能夠做這件事,一方面是想把這件事情做好,這對我來講也是挺有挑戰的事。

昨天我進美國海關的時候,移民官直接說,「你的演出很棒」。這個影響力的確是很大的。這個影響力是平時在彈音樂會聽不到的,因為音樂會都是古典音樂,但畢竟古典音樂愛好者是少數。尤其在美國,占很少數的比率,在美國確實需要一些跨界合作。

問:央視春晚上與大提琴合作表演,是你的想法嗎?

答:春晚上的大提琴魔傑二人組,本來是想請馬友友與我合演,但他不能來。我就向馮小剛導演建議曾合作過的魔傑二人組,馮導看了他們演奏傑克遜的曲子說,「這兩人很有意思,請他們來吧」,就這樣產生了合作。

把「野蜂飛舞」和「鴻雁」等放一起,是因為晚會演奏與音樂會不同,要有速度激情、要優美、還要歡樂,所以我們把這些合在一起,還有橙子在琴鍵上滾了一段,晚會演奏要多樣化。

問:現在古典音樂大眾化或跨界演出,像馬友友做的還不錯,你怎麼看?

答:馬友友肯定做得非常好,是我的模範,我覺得他非常激勵我們年輕一代,馬友友或帕華洛帝都是我們的模範。我覺得鋼琴和聲樂弦樂不一樣,因為鋼琴有爆炸的能力,所以這次和「金屬製品」合作也是這個原因,想讓鋼琴走不一樣的路。鋼琴的抒情性不如聲樂或弦樂,但鋼琴其實可以結合很多其他音樂類型包括嘻哈,我跟Jay Z也有在探討,Jay Z認為他能弄出一些東西來。我覺得鋼琴很多東西可以跟今天的音樂界更密切的去合作。

問:與你同一時代的、這一級別的鋼琴家中,有沒有你的模範對象?比如說是俄羅斯的Kissin。

答:小時候,我是把Kissin當作模範(role model)。現在也有很多優秀的鋼琴家,令人震驚地好。但是,有一些鋼琴家不了解我們所處的時代,還是按原來的方式彈,沉醉在自己的世界中,不讓大家知道他在想什麼。他們不與別人交流、認為別人不懂自己的音樂,持著清高的態度。而我比較持開放的態度。

◆投入演出 觀眾感受得到

問:外界看你的表演,是表現與古典音樂的結合,但也有負面的評價說你的「愛秀」(showmanship)已經過頭。你與觀眾之間的互動究竟如何進行,讓你如此受觀迎?

答:「愛秀」和「技巧」同樣重要,我能有今天,也是因為我兩樣都有:我能秀,也能表達內在。就像這次我在卡內基音樂廳的獨奏會,選曲的時候,我就考慮到兩方面。莫扎特的奏嗚曲,可以體現我的內在技巧,肖邦的敘事曲,側重外在的情感表現。

如果只是「愛秀」,就沒有意義;如果光是純音樂技巧的演奏,也不行,聽眾在兩小時後也受不了。編排作品時,你要考慮觀眾中有老有小、有專業的和非專業的,不能「我就這麼彈,你聽懂,就聽懂;沒聽懂,就算了」的想法。

在設定曲目和促銷時,你可以想如何討好觀眾。但是,你在演奏時,就不能想如何討好觀眾,不能成為一個表面化的「虛假的藝術家」(fake artist)。一定要投入其中,不能分心。當你沉浸其中時,觀眾也會感受到。

問:現在的觀眾是更全球化的、持更開放的心態。你希望觀眾把你定位在「中國鋼琴家」上嗎?

答:我我的觀眾比較全球化,每個國家的觀眾都有。我是中國人,這是事實,但現代的藝術家也是「全球化的」。彈的作品,不是只給一個地方的觀眾聽,而是給大家聽。音樂家成名,不管是在美國成功,還是在亞洲成功,都是成功。

當然,如果一個鋼琴家在漢堡彈布拉姆斯獲得肯定、或在波昂彈貝多芬的曲子得到共鳴、或在聖彼得堡彈柴可夫斯基有了回響,那絕對是成功的。我仍不斷尋求創新、跨界結合的表演方式,希望給古典音樂帶來活水,讓更多大眾欣賞。

問:你如何看待當初在中國的學習給你後來發展提供的養分?

答:我在中國的學習很重要,基礎打得牢。對於孩子來說,全世界除了俄羅斯,沒有一個國家對孩子的教育更重視。同樣練琴的孩子,中國孩子的基礎教育、背譜的能力、演奏的能力比西方孩子強,當然,這不保證長大後更成功。

中國孩子需要更多國際化的教育。我在深圳開辦的學校「郎朗的音樂世界」,就是讓更多外國先進的理念滲透給孩子。彈琴,「味道」要對,而不是音必須對。很多人可能強調的是「音」要對,但他們的味道可能錯了。

問:接下來的人生目標是什麼?

答:我想把我的學校作好。我希望能弄出一套教學方法,正在做音樂教材,用更有創造性、而不是更規範的方法,來教孩子學音樂。另外,我的基金會,希望能幫助越多的人。

問:聯合國授予你關注全球教育和平大使,這個角色給你怎樣的回饋?

答:讓我活得更有意義。現在,所有的事都是全球化的,好的、不好的,都是全球現象或問題。我告訴孩子們,要有國際的眼光,不能井底之蛙。做音樂,也必須是全球化。比如音樂夏令營,今年在德國,明年可能在美國做,這樣可以比較活。

◆沒有女友 愛情無法計畫

問:你一年300天要出外演出,有沒有女朋友?外界傳你在哥大有女友。你想找個怎樣的女生?

答:我沒有女朋友。哥大有女友的,不是我。父母從來沒有催促我快點找對象。愛情無法計畫,別的事都可以計畫,但愛情不能。只能走著看,說不定,哪天看到一個喜歡的。

心裡想好未來女友的樣子?馬上可能起變化!這很難抓。要找到一個心對心的女友,需要運氣。愛情不能設計、不能計畫,只能靠幸運。

問:你15歲到美國來,到現在這麼成功,你覺得這算不算是美國夢的一個實現?

答: 應該是,不管是不是美國夢,都是一個夢。我覺得這不但屬於美國夢也屬於中國夢。

以前的音樂家必須只有在美國出名,才算真正的成功。今天不一定是這樣,亞洲市場也很大,有些人他可能沒有完成在美國的事業發展,但在亞洲他成功了,這也算成功。並不是完全在美國出人頭地才算成功的音樂家。對我來說我可以算是一個美國夢,也可以算是一個中國夢。

問:你可以說是全球學琴小孩的「模範」,有什麼話要對他們說?

答:孩子們其實很有創造性,對新事物感興趣。現在又有很多可能性,讓孩子很難靜下心來做一件事,這很有挑戰性。孩子如果遇到自己喜歡的事,要集中精神,專注很重要。

另外,不要總以為自己是對的,要聽別人的建議。我10多歲時也有叛逆期。有好的想法,但也要吸收建議,這樣才能走得很遠、很穩,不會走彎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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